黄学谦 / 舍己救人医者心

转眼间,从医学院毕业已近20年。在过去多年的时间里,自己由于从事重症科的关系比其它科医生看到了更多的老丶病丶死个案。虽然说身为一名重症专科医生,这些老丶病丶死个案应视为老生常谈,只是不知为何最近一年里自己总感觉到这老丶病丶死3种人生变化给自己的感触特别深,特别是关于死亡的案例,或许是因为这些“主角”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同行吧!

一位在当地开诊所行医超过20年的学长(内科医生),年纪才五十多岁,前一阵子晚上在家中洗澡时突然倒地不起,事发当时并没有其它家人在现场,结果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发现,紧急呼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救已为时已晚,当场宣布不治。经急诊医生研判认为应该是心脏病发作所致,因这位学长有心律不整的病史。

镜头一转,转到了一位颇负盛名的外科医生,这位老学长虽然七十多岁,但由于自恃体力尚可,又放不下自己的病人,所以仍然从事外科工作,结果在一次开腹腔镜胆囊切除手术时不慎把病患的总胆管给“切掉”了,造成病患后来发生许多并发症丶花了许多钱仍无法恢复健康丶回去工作岗位。结果患者在一怒之下这位外科医生告上了法院,没多久这位外科医生竟然因为压力太大于某个晚上发生了急性脑中风,从此连说话丶走路都成问题。他不仅因此无法继续工作,其医疗讼诉官司到目前为止仍在进行中,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开始自己得知前述这两位学长的不幸遭遇时,总认为应该是事出有因,可能是这些学长年纪大了丶工作太拼还有运气太差才会导致如此悲剧,但内心深处却总觉得事情好像没这麽简单。过没多久又从一位大学同窗口中得知一件令人震惊且难过的消息:某位在大学时期颇为要好的朋友于凌晨时刻疑似呼吸困难丶来不及送院就医就这样无预警地离开了人间,他走的时候年纪才四十出头,正值人生事业高峰期。

根据友人的描述,这位朋友本身是一位肾脏专科医生,工作态度认真,为洗肾室的肾友们服务了十多年,非常关心他们的健康,甚至还会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病患,无时无刻都在为肾友们服务,可说是医者父母心丶非常尽职,也因此甚得肾友们的尊重。他去世时留下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妻子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一夜之间家里失去了这位家庭经济与精神支柱,听了这消息后真让人感到不胜唏嘘,心中一片难过。

纳入劳工法 设定老医生退场机制 

看到了这些同行身体毫无预警地出现无法挽回的地步,着着实实地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才发现到原来医生的身体远比想像中的脆弱。即便医生自己对人体的运作是多麽地了解,但每位医生的身体丶精力与时间都是有限的,是一样会老丶病丶死的。此时如果医生的工作态度仍长期采取“透支”或“预支”的方式,没日没夜的过度操劳,极有可能会让自己身体提早“报销”,也就是俗称的过劳死。

幸运的是,放眼望去几乎身边所有的同事都面临到类似的情形,这种“有空治病丶没空生病”的窘境竟然成了医生的生活常态,有者甚至搞到最后还把命也赔上了,这样的结局连明眼人都看得懂─不值得啊!

某天正当自己在病房与几位同事聊天谈到这几位医生的不幸遭遇时,突然有一位资深同事语重心长地说:“根据美国医学会最近几年对医生们所做的问卷调查,发现医生的平均寿命都比一般人短了至少10年。如果要解决这样的问题,我们需要从国家政策面上来下功夫才能达成。举例来说,将医生纳入劳工基本保护法,限定他们每周工作时数,给予足够在职训练,增加医病沟通课程,设定专科医生每年的身心健康评估制度,明确制订老医生的‘退场机制’。通过这种种的政策措施,政府不仅能保障患者的健康生命安全,也才能够让医生们能有一个明确放下的理由。”

我相信绝大部分的资深医生之所以继续行医,是因为他们每天所遇见的不仅是人的“病”,也是病的“人”。这当中充满了人的眼泪丶人的微笑以及数不尽的人间故事。某些医生或许永远只能收到医疗费,但我相信这些资深医生希望收到的是病患的感念。我期待国际上的“医生节”能早日到来,也期待国家能为医生们纳入劳工基本保护法,唯有如此医病关系才有可能达成双赢局面:“病患活得久,医生命也长”,这才是为人所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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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 我思 我写

黄学谦医生
毕业于台湾国立台湾大学医学系,较后考获内科专科丶重症医学(又名加护医学)次专科及澳洲企管硕士(MBA)资格。2008年响应大马政府的“海外专业人士返国服务计划”从台返马,并在沙巴及新山中央医院服务5年,如今在私人医院执业。
询问电邮:[email protected]

 

文章来源:
黄学谦.2018.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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